【原創(chuàng)】文/汐溟

影片殺青后，片方提出導演未嚴格按照劇本拍攝影片，存在擅自更改劇本的違約行為，對此，導演如何抗辯？

約定

甲、乙簽訂《導演聘用合同》，約定甲聘用乙為其投資影片的導演，乙應該按照甲確認的劇本拍攝影片，未經甲同意，乙不得擅自更改劇本拍攝影片。如乙存在前述違約行為，甲有權解除合同。

履行

影片殺青后，甲主張乙未按照甲確認的劇本拍攝影片，存在擅自更改劇本的行為，構成違約，甲通知乙解除合同。

問題

面對甲的上述違約主張，乙應如何抗辯？

評析

甲主張乙存在擅自更改劇本的行為，該主張的成立需同時滿足如下條件：

第一，甲向乙提供過經其確認的劇本。

第二，在拍攝期間乙更改劇本，未按照甲確認的劇本拍攝。

第三，乙未按照甲確認的劇本拍攝影片的行為未獲甲同意，且甲并不知情。

第四，甲發(fā)現(xiàn)前述違約行為后即行使解除權。

首先，對于上述事實，需結合合同性質及舉證能力分配舉證責任。甲聘用乙為其拍攝影片的導演，雙方之間系勞務合同關系。影片拍攝所需的資金、設備、場地由甲提供，攝制組由甲組建，拍攝活動在甲的組織下進行，乙雖為影片導演，但與其他攝制組成員共同在甲的管理下實施拍攝工作。拍攝影片產生的素材、拍攝計劃的通告單、場記單都由甲控制，乙不掌握實際拍攝的成果及工作記錄。一般情形下，對于義務的履行產生爭議，應由履行義務的一方承擔舉證責任，乙負有按照甲確認的劇本拍攝影片的義務，當雙方對該義務的嚴格履行產生爭議時，通常應由乙對其嚴格按照甲確認的劇本拍攝影片承擔舉證責任。但是，如證明前述事實，乙應舉證其拍攝的影片素材與甲確認的劇本并對二者進行比對。但影片的拍攝素材由甲控制，乙無法提供。因此，乙實際上不具備舉證能力，應由甲舉證乙拍攝的影片素材與劇本不一致。

其次，關于影片素材?；谟捌夭挠杉转毤铱刂频氖聦?，對于甲舉證的素材可能存在如下的問題：

（1）即便針對劇本中的某一情節(jié)，影片素材與情節(jié)不一致，存在漏拍的情況，但素材是否完整雙方無法確認，因為還存在補拍的情況，甲可能未提供與該情節(jié)相關的全部素材。

（2）是否系乙拍攝的內容無法確認，甲應能證明其主張的素材由乙拍攝，素材通常需與場記單相佐證，證明該場戲由乙拍攝，如無場記單，且無其他證據證明，無法確認所舉素材系乙組織拍攝，不排除由執(zhí)行導演或其他人員拍攝的可能。

（3）無法確認是否系原始素材，甲舉證的素材可能存在刪減的情況，欠缺完整性。

再次，影片素材由甲掌握，對于拍攝進展情況，甲隨時監(jiān)督，對于拍攝成果的內容、質量，甲實時監(jiān)控。拍攝期間，乙以甲提供的劇本為基礎，根據自己的創(chuàng)意、構思進行拍攝，甲委派制片人或其他人員把控拍攝質量，對乙的拍攝工作進行實時監(jiān)督和驗收。如甲對乙的拍攝工作未予糾正，未提出修改意見，即視為認可乙的拍攝行為。據此，甲未及時糾正乙的拍攝行為，即視為對其行為的默認，即便乙存在更改劇本的行為，也視為甲對此認可。

第四，盡管合同約定如乙擅自更改劇本，甲有權解除合同，但前述約定的目的是防止乙未按照甲確認的劇本拍攝，對劇本進行較大修改，導致脫離原創(chuàng)作的主旨，產生損害后果。但是對違約行為的評價不能脫離損害后果，同時，藝術的創(chuàng)作及評判具有主觀性，受個體因素影響極大。即便乙存在未按照劇本拍攝的行為，但不一定會產生損害后果，如果無損害后果，在影片已經拍攝完成，乙已經履行大部分合同義務的情形下，合同不宜解除。

第五，甲在殺青后提出乙擅自更改劇本的主張，其動機是否誠信令人質疑。甲在何時發(fā)現(xiàn)乙存在擅自更改劇本的行為是需重點審查的事實。如果甲在拍攝期間即發(fā)現(xiàn)乙存在擅自更改劇本的行為，但其未予糾正或制止，未行使解除權，放任乙繼續(xù)拍攝，在約定解除事由發(fā)生時作出繼續(xù)履行合同的意思表示，視為其放棄解除權；如果甲在殺青后發(fā)現(xiàn)乙擅自更改劇本的行為，則甲怠于行使監(jiān)督權和驗收權，即便產生損害，其自身對損害后果的產生也存在過錯。更為重要的是，影片投資巨大，甲投資所得即為拍攝素材，甲稱未及時審查素材內容及質量，待殺青后才發(fā)現(xiàn)問題，不符合情理，應該難被采信。

參考案例：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（2015）二中民終字第03966號民事判決